“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标目中的一曲蝶恋花，常常回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部牡丹亭，把汤显祖“以情抗理”的思想表现淋漓尽致。作为南安太守千金小姐的杜丽娘，勇敢冲破封建制度和宋明理学的压迫，追求至真至爱，很难不令人感动。
如果谈到中国古代女性意识的觉醒，我很难不首先想到杜丽娘。拿最为出名的惊梦一折戏来说，这一折也最为能体现杜丽娘“性”意识的觉醒和对封建礼教压制下的微弱反抗。而汤显祖诗意的戏剧语言又使这些描写绮丽委婉，优雅绵密，成为千古绝唱。这折戏以杜丽娘凭栏望春光为引，独立小庭深院，看沉烟炷尽，抛却绣线，不仅问出“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而机灵的丫鬟春香立马猜透小姐的心思，提出自己以“吩咐催花莺燕皆春看”且已扫除花径，为游春做好了准备。这之后便是两曲千古绝唱，《步步娇》《醉扶归》与《皂罗袍》《好姐姐》。其语言之华美，修辞之细腻，曲调之悠扬令其在“气无烟火，吐字清圆”的水磨调唱腔中显得格外动听。
最有名的“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更是对后代的文学作品影响至深，甚至《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听见戏班唱起皂罗袍也不禁侧耳细听，感慨万千。再如“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四个词，十六个字，竟能把杜丽娘想象的家门外的春景描写如此细致动人，让春日两字一下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但即便是这样美好的春景，游赏的最后也不过是“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也枉然”这般感叹。
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可以认为汤显祖在牡丹亭中构建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受封建礼制压制的现实世界，一个则是摆开束缚追求自由意志的梦中世界。现实的春光再好，杜丽娘也无法日日欣赏，春乏打盹也要受到母亲的责怪，学个诗经也必须把关雎理解为后妃之德。
在这种情况下，梦中遇见柳梦梅，才是她最真实的意志。写二人首次相遇的《山桃红》也不再如此前描写现实般含蓄委婉，汤显祖这段的描写大胆露骨，表现出自然人性，流露出对爱情和性的渴望。
“转过这芍药栏前，仅靠着牡丹石边。和你把领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这首所有昆曲小生在演艺生涯里都会学唱的山桃红，生动表现出杜丽娘和柳梦梅之间纯粹的爱情，至真至深，以至于为此情而死，又为此情而生。“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正是杜丽娘至情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