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是一部以京剧文化的发展变迁为故事背景的影片,把近半个世纪的中国近现代文化,不同程度的展示出来。这个故事贯穿了历史、人生和艺术三个维度,而程蝶衣和段小楼的人生,从侧面展示了京剧艺术在近现代的历史命运。
《霸王别姬》的开头,是进入晚年的程蝶衣与师兄段小楼时隔多年再次相聚京剧院一起排练,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二人早就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宁静祥和之中历史的足迹开始展开。
程蝶衣在电影中唱过的戏有四出:《霸王别姬》、《贵妃醉酒》、《牡丹亭》和《思凡》。前三者常是唱于台上,使人联想到台上雍容华贵从容开腔的名伶。而最令我动容的是《思凡》,它是唱于台下,伴随的是披着宽大戏服,面容素净唇角倘血的小少年。戏中的那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更像是程蝶衣一生的的主题。《思凡》也叫《思凡·下山》。清初,昆曲吸收了《孽海记》中的《思凡》与《下山》两出戏,保存原有的唱词,加入丰富的舞蹈身段和表演技巧,成为著名昆曲折子戏。
折子戏讲究“文有定本、曲有定腔、演有定谱”,即唱词身段曲调都有严格的定式,因此折子戏也是中国戏剧艺术成熟的标志之一。一种折子戏是整本剧中选取的相对完整的片段,如《宝剑记》中的《夜奔》;另一种则由民间的“小戏”进化而来,如《思凡》,正是由民间小调为基础不断丰满的“尼姑下山戏”。《思凡》整折戏的情节并不复杂,小尼姑色空,年幼时多病,被父母送入仙桃庵寄活。色空不耐拜佛念经的寂寞生涯,私自逃出尼庵。
整部戏曲一人到底,身段繁重,姿态多变。《思凡》在咸丰年间便是梨园弟子的“开蒙戏”,后也是学习昆戏旦角的必修戏。中国戏曲有不重情节的传统,因此其难度更多在演员的唱念做表。前半剧以唱腔细腻及思想转变的过程为主,后半剧则着重在身段功夫,涵盖了闺门旦及贴旦的领域,一般以贴旦应工,必须要有闺门旦的含蓄。戏曲界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的说法,言该剧的难度之大。所以当经理问可否有“昆腔的底儿”,让小豆子展示《思凡》,也是在情理之中。
影片中《思凡》分散在三个场景:
第一次戏班练习基本功,小豆子背《思凡》,因为念错“男儿郎”和“女娇娥”挨了打,而段小楼安慰他。
第二处,那爷来挑人,程蝶衣虽然初露头角,但念《思凡》时仍是念错。
第三次出现是在电影末尾,年老的段小楼和程蝶衣来到空旷的体育馆排练《霸王别姬》。段小楼感叹自己“不中用”,摘下胡子说“小尼姑年方二八......”,程蝶衣下意识接道“又不是女娇娥。”念起《思凡》像在说年少趣事。
多年后再次同台,等听到段小楼又念起《思凡》,她先是一愣,之后眼中闪着泪接了下去。此时她想到的会是什么呢?可能是少年时的屈从,可能是段小楼当年替他挨的打,或许感慨人生一梦......总之是不会笑的。几十年一直是触不到的爱情虚妄,唱不对的独角《思凡》。时间如此可怕,凡人如此健忘,忘记流血的嘴角,忘记大火旁的伤害,忘记分秒年月,忘记是二十二或是二十一......就像电影里程蝶衣最经典的那句台词,“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作者:陈秋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