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邱俊霖
中秋节的习俗和项目非常多,比如央视每到中秋都会举办一场中秋晚会,“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其实在古代,有些地区也会办“中秋晚会”。比如,明清时期苏州等地每到中秋佳节,人们会不约而同聚在一起,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
话说明代中期以后,民间戏曲艺术活动非常繁盛。尤其是当时的苏州,由于商业和贸易活动发达,给戏曲艺术的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苏州又是昆曲的发源地,更使这里的戏曲艺术空前繁荣。每年中秋,正是各大戏剧班子各显神通之时,他们聚集到苏州城外的虎丘山一起竞技演出。
当时,人们将每年中秋苏州虎丘山的这一隆重晚会称为“虎丘曲会”。作为民间自发的中秋庆祝活动,演出项目包括演剧和唱曲的竞赛,其主要目的无他,就是娱乐。虽然那时候没有网络直播,但由于“虎丘曲会”持续时间长、参与人数多、演艺水平高、社会影响大,所以每年的中秋佳节,不仅当地的百姓和艺人会聚集到虎丘,就连全国各地的许多文人雅士、曲词名家也会自发赶在中秋之夜前往虎丘,只为亲眼一睹这一盛会。
明代文学家李流芳曾两度前往虎丘山游览,还写了一篇《游虎丘小记》。他在小记里就提到:“虎丘,中秋游者尤盛。士女倾城而往,笙歌笑语,填山沸林,终夜不绝。”中秋节这一天的虎丘游人极多。全城的士绅学子、妇孺歌姬几乎都会前往,晚会开始后,歌声、乐声、谈笑声充斥着整个山林,如此彻夜不息。但他也忍不住吐槽:“遂使丘壑化为酒场,秽杂可恨。”由于游人太多,人挤人,美丽的虎丘山也就成了酒场,实在令人遗憾。
其实,李流芳的吐槽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虎丘的晚会并不是一台有着精密组织的完整演出,而是几百个团体一齐聚在虎丘,各自为战,只为求个热闹。晚明文学家张岱也在中秋之夜和朋友前往虎丘凑热闹,他在《虎丘中秋夜》里提到:“虎丘八月半,土著流寓、士夫眷属、女乐声伎、曲中名妓戏婆、民间少妇好女、崽子娈童及游冶恶少、清客帮闲、傒僮走空之辈,无不鳞集。”每年的八月十五,当地人和客居苏州的人、士大夫、女乐歌姬等等,甚至是浪子恶少、清客和帮闲、奴仆和骗子之类的人,都全部聚集在虎丘这个地方。可以说,一到八月十五,苏州城内的百姓几乎是倾城而出。到了虎丘之后,人们往往席地而坐,或者登到高处远眺。
紧接着,张岱也记录了“虎丘曲会”的演出形式:“天暝月上,鼓吹百十处,大吹大擂,十番铙钹,渔阳掺挝,动地翻天,雷轰鼎沸,呼叫不闻。”等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吹拉弹唱的地方有百十处,各种乐器大吹大擂,人们即便相隔很近也很难听到彼此的呼喊声。这样的场景下,人们自然无法真正欣赏音乐与演出,无非就是在中秋之夜来凑凑热闹、图个乐子罢了。这也难怪李流芳会觉得遗憾了。
直到深夜,游人渐渐散去,才逐渐能够开始认真欣赏演出。比如张岱就在夜深人静之时欣赏了一位男艺人的演出:“一夫登场,高坐石上,不箫不拍,声出如丝,裂石穿云,串度抑扬,一字一刻。”他高坐在石头上,没有伴奏,开始时声音如游丝一般,后来变得像石破天惊一样,抑扬顿挫,字字清晰。最后张岱还评价:“使非苏州,焉讨识者!”要不是在苏州,哪能欣赏到如此高水平的演出呢?
离开苏州之后,张岱对虎丘的中秋晚会依然回味无穷。后来,他在浙江会稽的蕺山过中秋,也“仿虎丘故事,会各友于蕺山亭”。不过,这场中秋晚会的规模显然要小得多:在席者七百余人,能歌者百余人。但好歹也是亲朋好友会聚一堂,度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节。
同样是晚明的文学家,袁宏道也在中秋之夜到过虎丘,不过他的身份有点儿特殊。他当时是吴县的县令,吴县的管辖范围就在苏州府城内。有一年的中秋节之夜,他和自己的两位好朋友江进之、方子公一同前往虎丘观看晚会。袁宏道这次出行也是微服私访,为的是能在月圆之夜到晚会现场凑凑热闹。袁宏道一行到了之后,坐在虎丘山下的一块生公石上等候月出。旁边的人见了他,认出了他是县令,周边人知道县令来了,立马绕道而行,艺人们听说了之后,也都收拾演出道具等避得远远的。袁宏道叹着气对朋友说:“但愿以后我不做官了,也能在这石上听曲赏月,有月亮为证。”后来,袁宏道果然被免去官职客居吴县,他倒有些开心地说道:“虎丘之月,不知尚识余言否耶?”虎丘的月亮,不知道你还记得我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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