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家传戏成果汇报演出上,北京京剧院青年演员周恩旭汇报表演叶金援所授《挑滑车》。冯金明摄
国家京剧院青年演员宋云飞(左一)在刘琪(右一)指导下排演《小放牛》。资料图片
去年12月5日至11日,“名家传戏——当代京剧名家收徒传艺工程”成果汇报演出在京连演7场,来自全国各地京剧院的近40名优秀青年演员,表演了《夜奔》《挑滑车》等剧目,收获广泛好评;而在此之前的9月9日至12日,江西抚州则举办了第三届“名家传戏——当代昆曲名家收徒传艺工程”成果汇报演出,越来越多的青年优秀人才崭露头角……
戏曲是角儿的艺术,青年人才培养是戏曲传承发展的根本保障。历史上,科班和师徒相传、口传心授的师徒制培养了众多名家。随着戏曲院校的相继成立,大班制、集体制培养了一大批后备人才。发展到现在,为更好地促进拔尖人才的涌现,文化部实施了“名家传戏——当代戏曲名家收徒传艺工程”,希望推动以口传心授重点培养好苗子,也让名家好戏得以薪火相传。
老艺术家是承载戏曲传统最鲜活的力量
年,国家京剧院青年演员宋云飞在名家传戏工程中得到了著名京剧武旦演员刘琪的指导,学习的经历让宋云飞“幸运不已”。“我一周至少和刘老师见两次,有时候甚至天天见,所以学习几乎没有中断过,基础打得很扎实。老师今年都78岁了,依旧十分严谨认真,上课教授每一个动作都是不厌其烦一点点做示范,对我的要求也是绝对不能马虎,每一处细节都必须精确、到位。”谈起在刘琪的指导下排练《小放牛》《小上坟》的情景,宋云飞十分感激。
刘琪先后师从邱富棠、马宗慧、赵桐珊和“四小名旦”之一的宋德珠先生。“我是在前辈艺术家的帮助下成长起来的,所以现在就是把老师教授给我的东西,把老师对我的感情传递给下一代。”刘琪说,“这两出戏称得上我的代表作,我13岁就开始学习《小放牛》,不断体会、演绎,在各种重大场合都受到了热烈欢迎。学来得不容易,所以把它们传承下去也是我的心愿。”
天津市青年京剧团副团长李铭说,孟广禄、张克、石晓亮等艺术名家当初都得到了顶尖老师的指导,“他们到了这个年纪,又经过长期舞台实践,都深感已经到了感恩各界并承担起传承责任的时候了,所以‘名家传戏’工程可谓恰逢其时。”
据悉,年起,文化部启动了“名家传戏——当代昆曲名家收徒传艺工程”,首度在国家级层面上建立了昆曲艺术人才传承创新机制。年起,“名家传戏”的范围进一步扩大,涵盖了昆曲、京剧、地方戏曲,聘请了一批老一辈戏曲名家,采用“一带一”或“一带二”的形式,每位名家向1—2名学生传授2出经典折子戏;年,“名家传戏”面向全国戏曲院团,扶持范围惠及更广。最终在全国各级各类表演艺术团体共扶持组,其中京剧29组,地方戏71组,艺术家以“一带二”的方式向每位学生传授2出经典折子戏。
在之前的第六届中国昆剧艺术节上,第二届“名家传戏”的28位青年演员进行了成果汇报演出。有专家观察到,名家传戏不仅有《牡丹亭·寻梦》《西厢记·游殿》等演出频繁、习者颇多的热门剧目,各指导老师不断教授和强调严谨和规范之处,让好戏不至于“油了”“乱了”;还有《双珠记·投渊》《十五贯·男监》等在舞台上已然罕见,甚至濒临失传的剧目,让好剧后继有人。
作为非遗,戏曲的传承必须是活态的,而到了高端传承上,厚实的经验尤其珍贵。“戏曲要想发展,必须在传承上先打好基础。而名家、老艺术家是承载戏曲传统最鲜活的力量。”福建省艺术研究院研究员王评章说,老老实实、扎扎实实地从名家老艺人身上学习经典折子戏、传统大戏是最好的传承方式之一。
将最拿手、最正宗、最规范的戏传下去
“《白蛇传》是我的出道作、成名作和代表作,《穆桂英大破洪州》则记录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艺术时刻。”师从王瑶卿先生、国家京剧院著名京剧艺术家刘秀荣说,既然是“收徒传戏”,就应该将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最拿手、最正宗、最规范的戏传下去。这次,她负责给宁夏京剧院演员刘京和青岛市京剧院演员刘媛媛传授《白蛇传》和《穆桂英大破洪州》。
李铭介绍,诸如孟广禄的《探阴山》《赤桑镇》、石晓亮的《三盗令》《三盗九龙杯》等等,凡是“名家传戏”工程中的艺术家,传授的都是自己的看家本领。这样一来,年轻演员便水到渠成地学习到了名家亲授的经典。
名家亲授经典的指点、示范,比起院校集体教学、看表演录像学习,其作用和意义究竟在哪里?
“我平时也会在戏校教课,通常面对的是三五个或更多学生,那就决定了我不可能每个人都能进行个性化、针对性的教学,有时候也不得不‘大概其’。”刘琪深有体会地说,单兵教学则大不一样,“她们眼神哪里不对,动作哪个细节需要调整——我就像一个‘雕塑家’,多了一点咱就去掉这点,少了某点就帮她补足。”
对此,宋云飞谈道,她在大学时主要侧重于学技巧、打基本功,这固然重要,却在表现人物、传递情感、把握韵味等方面有所欠缺。“演员在剧中毕竟是为了表现人物,即便是武旦,仅有肢体动作也是非常不够的。刘老师传戏时,最核心的正是教授艺术才情、角色个性、经验等等,对于艺术拔尖来讲,弥足珍贵。”
“名家”其实更是“明家”,在李铭看来,青年人才要想出类拔萃,必不可少的就是前辈的“口传心授”。“很长一段时间的经验告诉我们,比之于向更方便快捷的‘录’(录音)老师学习,戏曲传承更需要高水平的、一字一句的亲身传授,否则青年人肯定很难靠自己领悟到千百年戏曲的精髓。”
刘秀荣表示赞同,“我们一辈子活跃在舞台上,每个动作、每份情感都是学出来、演出来、琢磨出来的,通常比课堂上的老师或简单的概念陈述更‘明白’,更加有效指导实践。”
当然,名家也有着自己严格的传戏标准。上海京剧院京剧艺术家尚长荣就曾坦言自己选择徒弟的标准近乎苛刻,“我们戏曲界有的人一天收8个徒弟,完全是在炒作,这我做不来。”他讲道,“我想告诉学生的是,拜师不只是学技艺,卖弄技巧,而要学老师求索的精神和创作的意识。”
国家京剧院著名京剧艺术家杜近芳期望青年京剧人“神要守舍,魂要附体”,对艺术、对事业不敷衍。为此,她几近“拼命”地收徒传戏,国家京剧院青年优秀演员付佳向杜近芳学习《白蛇传》(断桥),甚至到了春节,她也曾在老师家中学戏。
名家传戏是第一步,将传承之路走下去
“名家传戏是实实在在推进了戏曲传承,许多老艺术家在没有政策之前会有一些个人的收徒或传授,但现在以国家政策的形式来推动,给学生更多机会,老师也既有了责任感,又有了资金保障。所以新老艺术家的积极性都很高,这也必将对剧院的发展带来长远影响。”天津京剧院艺术室主任马载道表示。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老艺术家在传戏过程中,完全是一招一式倾囊相授、毫无保留。81岁的刘秀荣多次来到宁夏教学,不仅一招一式地指导刘京,更一曲一调地纠正剧院的乐队,让她欣慰的是,《白蛇传》每次演出都座无虚席,“刘京激动地对我说,观众的热情和掌声让演员感受到了无比的幸福和激动。可谓一出戏挽救了一个剧院。”刘秀荣思考,“传一出戏已经让我很激动了,又能给一个剧团、一群年轻人传递信心和希望,这有着更大的意义。”
艺术的传承也不能一蹴而就,如果名家传了一两出戏后,双方之间的“师徒关系”就结束了,那势必令人遗憾。采访中,很多人都希望将“名家传戏”所教授的一两出戏作为第一步,新老艺术家能以此为起点,继续将传承之路走下去。
“传戏中的每个动作都倾注了我的心血,那我怎么会说这出戏教完了,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呢?”在刘琪看来,“只要有我能够解答的问题,我一定有问必答,我实在不会的,就告诉他们能够找谁去学习。”
年—年,在天津京剧院和天津市青年京剧团,就有王平、杨乃彭、孟广禄、张幼麟等在内的9名艺术家,给近20名团内或团外的优秀青年演员亲授了22出折子戏。对于如何巩固传戏成果,马载道介绍,工程实际上是让青年演员走近了造诣深厚的艺术家身边,让他们结下了不解的师生缘,“以王平为代表的著名艺术家,就正式收下了青年演员唐恺和司鸣为徒。这对于青年演员的高水平传承和剧院的整体发展来讲,都有着十分积极的意义。”
刘秀荣在这次项目后,也正式收宁夏京剧院刘京为徒。“我会尽最大努力将一辈子的所学所感传下去。让正宗、规范的京剧艺术,代代花开茂盛。”
作为年轻人,宋云飞期待能多有一些向不同名师学习的机会,采众人所长,汲取更多养分。宋云飞还观察到,其实还有很多老艺术家也不想退休后“人走戏消”,“如果项目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