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叫川剧写乎

文/岳定海

我越来越接近它的呼吸、它的心跳、它的笑靥、它的身影,再靠近一些,就接了川剧的地气儿了。

它含混地笑着,模糊地笑着:生在笑、旦在笑、净在笑、末在笑、丑在笑,笑成一团,上气不接下气,笑弯了腰,笑得涕泪四流。哦川剧,你真的好笑吗?你真的丢下个大红大绿的身影、余音绕梁的花腔、眼花缭乱的坐唱念打给我们吗?

观众在喝彩声中退场,我独坐场内,寂然、困顿……

我的故乡在巴蜀,儿时,每座县城都建有一座川剧团,我家乡也不例外。

那是年代,我老家在盐亭县城。

白天,小街行人稀疏,或为生计匆匆而行,或为三餐求个温饱。提到文娱活动,那基本上是断了念想的------有家电影院在新东街,售票5分钱一张,上映《祝福》《秘密图纸》《独立大队》一类意识形态鲜明的电影。

我是没法常去看电影的,5分钱在当年是一笔大数,不可能常常揣在腰包里。位于南街的县川剧团是我们欢乐的去处,一当暮色四合、剧团锣鼓声高亢而热烈响起时,放学后归家吃过晚饭的我,征得父母同意后,放一溜小跑朝南街奔去。

盐亭川剧团名声在外,传统川剧《辕门斩子》《程夫人闹朝》《思凡》《拷红》《清明案》在情节上演得大气磅礡而在细节上演得寸肠欲断,就为这个,我也时常陶醉其中而戏散才归。

看川戏也要票子才可进场,我一般采取等戏快完了守门人开门后,我跑进去“铲个锅巴”,或翻墙入场“滚汤圆”的办法去接受川戏洗礼。

难忘的川剧,在我少儿年代,在我每一个晚霞落山、倦鸟归树、鼓点敲击、观众加快脚步进场之时。

往事悠悠,如故乡的弥江常涌的流水,如第二故乡的涪江盈盈春潮,既拍打在游子的梦境里,又四溅在远行客的思念中。

绵阳近几年在铁牛广场建了个“戏窝子”,正规的称呼叫“川剧演艺中心”什么的,我抽空购票看了几场,是川剧《穆桂英挂帅》系列篇。进场后满场子都是比我大的老年男女,一律引颈,还有敲击凳沿自乐的。观众里夹杂一个衣着普通的外国青年,他蓝眼、黄发、鹰鼻,也翘首而醉,愉快地笑着。

这处“戏窝子”,我爱在下午前往找乐——虽然它比不上我少儿时代家乡的川剧团,那氛围、那琴声、那武功、那声泪俱下的唱腔,萦绕我心灵几十年,久久,不散。尽管如此,绵阳尚存这个川剧演艺场所,我也满足了。

那么,这个叫川戏的剧种,何时发源四川?何时兴盛绵州?交叉的疑问纠结着我,好吧,我且下深水潜行着去探索曲折的一段。

这一看不打紧,川剧种种逸闻趣事趣事混搭着戏曲的博大精深,浮出了一半是江水一半是落霞的水面。

绵州曾经发现汉代说唱俑,为本地文物“五绝”之一;看那笑容可掬的说书人,以腹为鼓,一手击打一手比划,煞是生动。而进宋代,戏曲渐入佳境,雅致的回廊处,艺伎抚琴一曲,文人雅士流连忘返,夜夜笙歌不歇,月牙儿西坠方休。

绵州戏曲活动有文字记载为明代嘉靖年间《》时,《绵州县志》卷十“杂识”篇里所著一段文字:“……嘉靖乙丑,有游食乐工乘骑者七人至绵州……其所持舞褴衫服,整洁鲜明,抛戈掷瓮,歌喉宛转,腔调琅然…….搬作杂剧,连宵达旦者数日久而情冾……”这个记载,可贵有二,一为绵州戏曲最早活动的记录;二为生动描述绵州史上戏曲伶人的演艺水平与观众拥看几天的盛况。这也说明了,绵州当年已有川昆或杂剧流布。

据考,绵州自明代起,便有高腔、秦腔、胡琴、昆曲与灯戏在这片文化厚重的丘陵上轮回上演,其中高腔来源于江西弋阳腔,昆曲来源于昆山腔,而灯戏植根于四川本土,渐显泥土芬芳中的生命力。

在长期舞台实践中,大约到了清代光绪年间,这五种腔调在绵州乡下坝子上在城镇戏楼中掺合着带异乡情趣的高音、低音,揉杂着、混淆着、爬梳着、融汇着形成巴山蜀水极有特色、个性、丰富、阔大的崭新戏曲品种出来------高亢、啘啭、爆发生命活力的川剧。

今天我坐于绿叶婆娑的窗前,迷醉中忘情地回想:在绵州古旧城墙、在三台沧桑乡下、在江油质朴戏台、在盐亭沉郁木楼,那些粉墨登场的民间艺人,曾给艰辛劳作伛偻走动的乡村农民与市井居民带去多少的怡然自得与一场欢喜哦。

生在绵州并对川剧传承作出大贡献的李调元,也没闲着,他曾在绵州莲池座上观过灯戏。后他入京任职,在《雨村诗话》里记述川戏到京梨园演出的过程,特地提到了绵州于三元、王升官二位演员,可见李调元对家乡来的人还是寄予期望的。

史称,于三元在演《背娃子》一出时,“状乡里妇人,神情逼肖。”王升官呢,载他“声技之佳,颇为观者所赏。”

一管窥貌,绵州戏曲在明、清两代是十分昌盛与繁华不止的。民国初几年,成都三庆会一位名旦叫薛月秋,演艺俱佳,红极一时;当时成都五老七贤排了个《伶官榜》,结果戏状元是薛月秋。薛月秋与梅兰芳大师交谊深厚,时有“北梅南菊”之说,这个“菊”,便是薛月秋了。

前不久我查史料得知,薛月秋是绵州人氏,叫许文、字质彬,生于绵州碳码头巷王家烧房院内《即今富临百盛超市一带》,其父时在绵州盐场知事公署当师爷,优良的家庭气氛,熏陶了薛月秋的艺术气质和丰富了他的表演才能。

我明白了川剧何以不衰的缘故:它来自于民间又回归于民间,包容了流派又创造着流派,这是一朵艺术奇葩。

我能做的一件事,有空常去铁牛广场“戏窝子”看看——为了圆儿时的梦,也为了子孙后代能不断看见这台川戏在时空转換中蜚声剧场、逗乐人群、闹响夜晚、独步艺苑罢。

岳定海,四川盐亭县人,北京广播学院毕业,供职于绵阳广播电视台,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正式出版发行个人文学著作14部,执行主编《绵阳散文选》,《绵阳大观》等文学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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