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多多海涵,李玉刚已经尽力了。”
身着锦缎、一身儒气的李玉刚,笑着对所有人说。
笑容里有歉意。
也有满足。
就在刚刚,他在舞台上唱完《爱的初体验》。
他用生涩的舞步、并不圆熟的摇滚唱腔,和符龙飞一起,努力创造一个古今交汇、梦境与现实交错、摇滚与昆曲交融的舞台。
可惜效果不太理想。
长处未显,短板尽露,和谐不足,投票结果成了9:1。
他们是1。
其实上台之前,他就预料到,此举有风险,内心也不安,“可把我难为坏了。”
但依然做了,“没风险,就没意思。”
他是豁出去了,想在这台上撒点儿野。
这种“野”劲、“冒失”感,与公众对他的固有印象不符。
存在于公共叙事和集体记忆里的玉先生,是从国画中走出的浮世翩翩佳公子,是雍容流转的花旦或青衣,是举手投足都暗合礼数的君子。
而非这样一意孤行的“野小子”。
但“野”带来的打破,令他获得另一种快乐。
像一个少年,暗暗启程,踏上梦寐以求的冒险之旅,虽然结果不如意,却因为向未知求了答案,向恐惧要了说法。
勇气荡胸,无愧于心。
表演后采访,他对华少说:“我这一次真的是拼了。”
还是清澈地笑着,没有太多窘迫和颓丧。
难能可贵的是,这种态度里,只有少年意气,没有油腻感。这种奇异的观感来自于——
一因有自知。
不自满的人,再生涩,也不会令人生厌。
二因太认真。
排练之时,一是一二是二地死磕,丁是丁卯是卯地学习,未有松懈之时。
所以那点笨拙,是可以理解的。
那些生硬,是可以被原谅的。
杨丞琳说:“好可爱。”
就是会涌上这样的宠溺感。
因为你会觉得,那些不足与弱点,是少年的试错,而非成功人士的“尝鲜”。
是探索时的不完美,而非傲慢的敷衍。
你会觉得,李玉刚始终真诚。
真诚。
这也是我采访完李玉刚后的第一感受。
与艺人交流,你会有很多担心。担心对方太圆熟,也担心对方太不圆熟。
过于圆熟者,似妖。
过于锋芒毕露者,易失德。
两者都难以与人建立平等、信任、高质量的连接。
李玉刚介于两者之间。
他教养极好,却没有因教养,失去人的灵气,与对人的好奇心。他天性毕露,但与人交往之时,不会有冲撞感和攻击欲。
比如,在节目里,他会在与人交谈时,大笑着向后仰去。
他会在镜头面前,双腿叉开盘坐,肩垮着,像一个去亲戚家串门的小孩,打量哥哥在玩什么新奇玩意儿。
唱嗨时,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小动作里,有太多鲜活的稚气。
你几乎能想到,他日常时,与熟人相处时,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开心时大笑。
好奇时追问。
喜欢时欲罢不能。
娱乐圈里乌烟瘴气、急功近利、人心异化的风气,他似乎并无沾染。
他在自己的道上走,纯然天真。
如同局外人。
或者说,如同赤子。
让欲归于欲,让心归于心。就有这样清洁和分明。
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是出世的。
依然有通透的情商。不退避,不与世隔绝。深扎于俗务之中,在关系里修行自身。
他会与初次见面的人,呈现以真诚的信任,和本能的好奇心。
他问我:“你是哪里人?”
“对写词有兴趣吗?”
“周冲的文字很干净......”
类似种种,会令你觉得,你也被看见。
这种看见,之于一个长年被忽略、习惯于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作者而言,真的太难得。
其实他无需额外表达。
在这种工作中,我们都习惯了流水线作业。
我尽我的专业能力,利用采访得到的信息,去呈现一个人。
艺人按固有流程,来了,谈几句。走了,相忘江湖,也无伤大雅。
但他没有。
他没有麻木地走过场,没有艺人常见的傲慢与疏离,而是走近他人,呈现以作为人的关心与暖意。
因为这种温暖,我感动无比。也因此相信访谈结束时他说的一个词:
悲悯。
“我就是这样,悲天悯人,苦了自己,不能叫大爱吧,但至少,它是有福报的。”
福报降于他身上,应该就有这种艺术家+少年+君子的风度。
于艺,自成体系。
于人,浑然天成。
他不算哪一门,哪一派。你甚至无法说,他是歌手,还是表演艺术家。但他就是他自己。
唯一的李玉刚。
这样气质的生成,一定是有渊源的。
无文化,不成气。
无修行,不成人。
在节目上,玉先生说:
“我特别希望通过《闪光的乐队》这个舞台,让国风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也是此生的目的。
他在节目首次亮相时,一袭红衣,击鼓而歌。
他在《爱的初体验》里,融入了《游园惊梦》,昆曲之美,一下子倾倒众生。
从10几岁入行开始,他一直在国风艺术的路上走。走遍姹紫嫣红,历经良辰美景,终成今日的别有洞天。
北京东五环,李玉刚有一间名叫“玉空间”的工作室。
走进去,织绣、团扇、茶品、陶瓷、沉香、红木家具、古琴……应有尽有。
他喜欢待在那里,点上一炷香,泡一盏茶,埋头诗画戏曲之间。
长此以往,身上有古风。
心上有古意。
言行皆有古人真传。
如同从《诗经》走出,在年的当下,沿袭美学之路,再惊艳一些人,再探索一些可能和未知。
这条路艰苦卓绝,但他不停止。
“为艺术,我可以付出一切。”
“‘一切’包括什么?”
“生命。”
这些年,他赴死过。倾家荡产过。一生未婚,孑然一身。
19岁,从艺生涯处处受阻,满目绝望。走投无路之时,他走入冰冷辽河,试着投河。
当然没死成。
一群乞丐救了他。
“还好低谷来得比较早,让我从这个低谷反弹上来。无论多大的伤害,多大的风雨,我已经有免疫力了。”
再后来,为了做传统舞剧,没钱。他卖掉了一套房子。
“我卖房子是因为在做一部舞台剧,叫《昭君出塞》,要花很多钱,也包括做衣服。”
再再后来,就是他的个人大事。
这么多年,他一直未婚。
网上有人传,他娶了什么异国公主。都是假的。真实情况是,母亲年纪渐长,对他成家日益渴望。
求而不得时,也会催婚。
催得紧了,他就将一些孩子的照片,发给母亲,以解母亲对孙儿的渴求之苦。
但这样的催逼之下,他还是不争、不恼。允诺母亲的每一个要求,吃她做的所有饭菜。
他到杭州参加《闪光的乐队》,几度想向节目组申请,将母亲也带上。
因为舍不得。
他父亲早逝,姐姐前些年也离开,只剩下母亲与自己相依为命。
“我尽量做一个真爱她的儿子,这种真爱就是去捕捉她的喜怒哀乐,真心地、真诚地去跟她的生命捆在一起。”
他正在用一生,活成一个温暖又坚定的人。
温暖是对人的。
坚定是对事的。
而这种行事哲学的源头,就是中国传统文化。
中国文化,博大如海,唯美如诗。
它能滋养你,令你一生活在东方美学之中,气质如玉,内心盈然。
也能引领你,令你行事有分寸,待人有真诚,心地纯良,行事笃定,不乱于心,不迷于世,有序有节,有理有度。
玉先生说过的:
“我是中国传统文化践行者。”
从前我们单单觉得,所谓践行国风文化,是他在努力活成美本身。
如今才觉得,不止是美。
他还在用一生,活成传承了几千年的三个字:仁、礼、信。
仁者,爱人。
礼者,敬人。
信者,无愧于人,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