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思念?”
“日月,星辰,旷野雨落。”
“可否具体?”
“山川,江流,烟袅湖泊。”
“可否再具体?”
“万物是你,无可躲。”
你有真正思念过一个人吗?或亲人、或爱人、或朋友、或战友、或那个你埋藏在心底的人......他占据着你的内心,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
几十年前,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被迫跟随国民党撤退台湾小岛的老一辈们,他们离开大陆时还是年轻人,是壮年,而时过境迁,十五、二十年后,他们若非中年,便是老年。他们对过去的思念从来没有停止,那种忧伤和惆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白先勇先生的《台北人》,以十四个短篇小说构成,描绘出了因战火远离大陆的这些人各自的故事,他们或社交名人、或年迈挺拔的儒将、或退休的女仆、或上流社会的夫人、或低级舞女......他们虽然贫富悬殊,涉及各行各业,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同样都背负着一段沉重的往事。
这一段段往事,久久萦绕在他们心头,是青春、是思念、是爱情、是成功、是荣耀......但对于现在来说,都已逝去。深刻的记忆撼动着思念者的心灵,在异乡饱尝着失落。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紧紧的裹卷了思念者的一生。
1、爱人永诀,思念不散
《一把青》以飞行员伟成的妻子“我”为讲述的主线。讲述伟成的得意门生郭轸与其妻子的爱情经历。
活泼开朗的郭轸一直没有女朋友,直到有一天,郭轸遇到了一个叫朱青的女孩,十八九岁,腼腆,不太愿意说话,郭轸说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女孩。
并且开始肆无忌惮地对朱青表达爱意,甚至有一次将飞机开到郭轸的学校,气得校领导给郭轸部队狠狠告了一状,并且将朱青从学校开除了。朱青的爹娘打电报来让她回去,但是一向懦弱的朱青却认定了郭轸。于是,“我”和伟成给郭轸和朱青做了主婚人,他们两个结婚了,和“我们”一样住在仁爱东村里。
可是刚结婚没几日,内战就爆发了。伟成和郭轸被调到了东北,之后又经过几次调遣,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朱青日思夜盼,学了一手好菜,等待郭轸回来做给他吃,但郭轸他们却一直杳无音讯。直到有一天,我们收到郭轸机毁人亡的消息,朱青精神瞬间崩塌,她目光涣散,几度寻死。
这种急转直下的人生变故,恰恰是朱青后来衰落和颓废的起因。
一场变故,让相爱的两个人从此天人永隔,生死两茫茫,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此。
后来“我们”因国共内战,逃难来到台湾,住的眷属区碰巧也叫仁爱东村,但与南京的仁爱东村千差万别。
这就是大陆人在台湾的感受,有着对过去大陆生活相同的记忆,但风土人情中体现出来的又完全不是,他们有着千差万别的轨迹。
在台湾“我”偶遇了朱青,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朱青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变得“爱吃‘童子鸡’,专喜欢空军里的小伙子”。
虽然在外人看来,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丧夫的伤痛,但“我”看得出来,她很痛,如刀绞一般,痛彻心底。强颜欢笑的她如死灰般活下去,她希望自己这样痛下去,因为只有痛在,才说明那段记忆还在。她永远停在了她过去生活的惨变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恩爱夫妻,一个撒手永诀,另一个逃难异乡,日思夜想,从此再也抚摸不到他们曾经甜蜜的角落,这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命运总是这样,爱人或亲人的乍然永别,让人心头疼痛,深深的思念萦绕心头,并且携带一生。
2、人生骤变,思念不散
另一篇小说《游园惊梦》讲述了曾经的昆曲艺人、国民党将军遗孀钱夫人,应邀参加窦太太主办的宴会。席间,窦太太的妹妹蒋碧月和程参谋一再要求她和徐太太合唱一曲“游园惊梦”。
就在这觥筹交错的等候间,她陷入回忆中,回到了自己在南京梅园新村公馆替桂枝香请三十岁生日宴的情景。
那时候钱太太是南京“得月台”远近闻名的蓝田玉,是京城有名的昆曲演员,以“游园惊梦”最为人们赞赏,也正是因为这首“游园惊梦”吸引了国民党将军钱鹏志。他将蓝田玉娶回家做了填房夫人。钱将军给了她如女儿般的疼爱,她享受的荣华富贵是其他姐妹望尘莫及的,钱夫人也更是对自己的幸福倍加珍惜。但意外的是,她却“长错了一根骨头”爱上了钱将军的参谋郑彦青。
但钱夫人的妹妹却硬生生的把郑彦青夺了去,钱夫人因此心碎失声,在桂枝香的生日宴里将“游园惊梦”唱砸了。
惊慌中的她从回忆中醒来,听到大家在催促她上场,但钱夫人说什么也不肯再唱了。
那时,钱将军的离世,让钱夫人的命运开始发生转变,加上随国民党军队移居台湾,她开始变得得孤独、寂寞,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风光了。
然而,过去的繁华与伤痛与今天这场生日宴惊人地相似。但是她知道,眼前这位向她献殷勤的程参谋不是郑彦青,而她自己也不再年轻,年华已逝,往日享尽荣华富贵的钱夫人已经不在了。
游园依旧,同梦难求,唯有思念化作泪千行。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当钱夫人隔岸遥想时,那段沉重的记忆,如烟波浩渺,忽隐忽现,牵动着他孤独的心。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忽闪忽现,沉默在心底。让人无法抗拒,特别在夜里,想得无法呼吸......
、思念不散,是因为情深使然
茨威格说:“我们一起緬怀故人,回忆向来使人们相互亲近,而充满了爱的回忆则加倍地使人们相互亲近。”
整本小说中,虽然主人公们都是寄居在台湾的大陆人,他们隔岸遥思,整日生活在自己的往事中,但他们的这种思念无不体现出他们浓浓的情。
《一把青》中,朱青的情给了过去南京时的郭轸;《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在上海百乐门时,金大班将她完整的情给了名叫月如的男学生;《满天里亮晶晶的星星》中,“教主”将他的情给了在上海的同性恋姜青;《冬夜》中余嵚磊的情给了他的前妻雅馨。
他们的情都留给了大陆,留给了过去。
而现在,身处小岛的他们只有肉欲、麻木和绝望,但他们不得不接受,因为他们需要保留对过去记忆的偶然回顾。
白先勇说:“人,要活下去,要不败亡,最多只能这样——偶然回顾。”
只有相似的经历,才会让回忆更加真切,更加浓烈,这不正是因为有深深的情谊使然吗?可谓情真“忆”切。
其实,真情如同一棵古老的藤,在它的枝蔓里承载着对岁月的眷恋和对过往的缠绵。
4、写在最后
记忆中的快乐也好,伤痛也罢,既然已经逝去,那就把它封存在盒子里,不去触碰,不去提起,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过去的事,就让他随风而逝吧,时间会将你心头的那段创伤治愈。
忘记了记忆时的微笑,远胜于记住它时的愁思。
(本文结束)
前路漫漫,吾亦前行,只为倾听自己的声音,我是苇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