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改《贵妃醉酒》
□郭瑞三
梅兰芳是我国家喻户晓的京剧大师,年10月生于北京,出身梨园世家。他8岁开始学戏,主攻正旦戏,10岁在北京广和楼出演《天河配》,饰织女,三年后正式搭班“喜(富)连成戏班”。这期间,梅兰芳一边拜师学艺,一边登台演出,由于他转益多师,广取博采,勤修苦练,京剧的唱、做、念、打四种演技样样精通,从而为他日后多演戏、演好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清末民初,随着封建主义的衰微和资本主义的日益发展,科技文化教育的社会作用逐渐展现。这种时代变化,也要求作为意识形态的京剧表演艺术做出相应变革。从此,梅兰芳结合自己的舞台实践,开始对流传很久但有瑕疵的传统旧戏实施加工改造。
京剧《贵妃醉酒》(一名《百花亭》),是广大观众十分熟悉的一出老戏,其内容源自明清传奇,剧目祖本为清乾隆时昆曲专家叶堂编订的《醉杨妃》,原为时剧,光绪十二年,四喜班花旦艺人吴鸿喜移植此剧并在北京首演。《贵妃醉酒》的剧情是:唐玄宗宠幸贵妃杨玉环。一日,玄宗原与她相约在百花亭赏花饮酒,届时却去西宫梅妃那里了。杨妃在亭中久候玄宗不至,愁怨万端,独饮遣闷,不觉大醉,只得扶宫女悻悻回宫。该戏是个单折歌舞剧,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和人物冲突,几乎全是通过杨贵妃的唱、舞、动作,交代唐玄宗的爽约,揭示一位“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宫廷贵妇的苦闷心情,因此刻画好杨妃这个人物是关键,对旦角演员要求很高。
梅兰芳是师从路三宝学演杨贵妃的。路三宝(—),字玉珊,原籍山东历城(一说是河南人),9岁入章丘县瑞林祥庆和班坐科,唱做兼能,尤擅长《贵妃醉酒》中的折腰功夫,是光绪末期知名花旦。梅兰芳功底好,用了半个月即学会全剧。最早的演出,梅兰芳都是按路三宝的戏路子,后来感到老艺人因受时代所限,把这出暴露被压迫女性内心情感的好戏,演得变味了。如杨贵妃一角,由花旦扮演,上场要踩跷。跷是木质做的一种女性假尖足,踩跷就是演员将跷绑于脚下摹拟缠足妇女行走的动作。这反映的是封建社会鄙视女性的一种审美观,梅兰芳戏路广,胜任旦角各行当,于是改由花衫行当(兼具青衣、花旦、刀马旦的特点)来演杨贵妃,不再踩跷,使舞台动作更准确,造型更美。
杨贵妃酒醉后,旧戏中有不少思春淫荡和与高、裴二力士猥亵调情的动作,梅兰芳坚决弃之,改为主要围绕杨贵妃的“贵”“美”“醉”做戏,即,从外表上突出她的雍容华贵,注意仪态端庄；从身段上显示她的姿态美,精心设计了卧鱼、闻花、衔杯、舞扇等曼妙动作；从她醉态上强调表演的层次和真实感,比如喝酒,始则掩袖而饮,继则不掩袖而饮,终则随便而饮,三次饮酒表示三种内心的变化。这些服饰、身段、做功等方面的精心设计,一改原来妖媚、荡妇的形象,把杨贵妃演得既美艳娇柔,又恰合宫廷贵妇的身份,深得观众赞赏。
与此同时,梅兰芳还根据剧中内容和人物感情的需要,对《贵妃醉酒》中的唱词进行精心修改。如原本中有这样一段:“安禄山卿家在哪里?想当初你进宫之时,娘娘是何等的待你,何等爱你,到如今你一旦无情忘恩负义。我与你从今后两分离。”安史之乱前,安禄山常出入宫闱,史有记载,但说他与杨玉环关系暧昧,并无确证,而且这出戏与安禄山毫无关系。梅兰芳认为,老唱词里提到他,旨在强调杨妃的淫乱,前面既然把色情动作去掉了,再唱这老词就显得突兀,和全剧太不协调了；建议改为:“杨玉环今宵如梦里,想当初你进宫之时,万岁是何等的待你,何等爱你,到如今一旦无情,明夸暗弃,难道说从今后两分离。”这段唱词总共改动了16个字,演出效果很好,既字正腔圆,保留了原唱白的韵味,又符合杨贵妃的性格及当时心情,不牵连旁人,直接痛快地把怨恨指向唐玄宗,赋予了此剧新的思想内涵。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上海《文汇报》连载梅兰芳的回忆录《舞台生活四十年》,计期,分别于年、年结集出版。文中,梅兰芳披露了修改旧戏《贵妃醉酒》过程中的几点体会:其一,在继承我国京剧优秀传统的基础上,去芜存菁,不断改进,做到“时变戏变”。但具体对“每一出戏里的大关节目,是不能改样的”,否则改得面目全非,让观众看了不像那出戏；其二,在戏中注入新的艺术元素,要付出大量创造性劳动,演员“要晓得演技的进步,全靠自己的功夫和火候,慢慢地把它培养成熟的”；其三,“用集体编制的方法来完成这一个试探性的工作”,要广泛听取意见和建议,“老朋友们随时提供那些有价值的意见,就是启示我改革的资料”。正是梅兰芳遵循戏剧艺术发展的规律,认真践行一名演员对社会的责任,呕心沥血推陈出新,才使得《贵妃醉酒》这出戏成为经典剧目,久演不衰。梅兰芳在舞台上度过了近六十个春秋,据统计,他公开演出的新老剧目有(包括部分昆曲)出,经他修改演出的传统戏除《贵妃醉酒》外,还有《霸王别姬》《洛神》《宇宙锋》《游园惊梦》等三十出之多。
年10月,梅兰芳率剧团由北京来济南,在山东剧院演出了《贵妃醉酒》。年8月,梅兰芳不幸逝世；12月,文化部主办的“梅兰芳舞台艺术电影周”在济南举行,其间放映了北京电影制片厂为梅兰芳拍摄的包括《贵妃醉酒》在内的上、下集大型纪录片,让济南戏迷在家门口欣赏到这出梅派名剧。
主播/后期：刘雨丝
编辑：刘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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